制造业科技自主创新的微观机制考察——河钢集团案例

一、引言

近年来，随着我国与主要经济体技术差距的缩窄，以及美国等经济体对我国的技术交流限制，通过自主创新实现科技进步已成为我国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科技创新对中国来说不仅是发展问题，更是生存问题”[1]。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未来五年的主要目标任务是，经济高质量发展取得新突破，科技自立自强能力显著提升。“十四五”规划提出，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完善国家创新体系，加快建设科技强国。

从创新行为主体角度看，国家创新体系包括政府、企业、高校、科研机构、社会中介服务机构和个人等主体[2]。其中，企业对市场需求反应最灵敏，对消费趋势把握最及时，天然具有联结科技与产业的动力，可以有效解决科技成果“科学研究、实验开发、推广应用”的“三级跳”[3]，在应用基础研究中发挥着“出题者”“答题者”“阅卷人”的作用[4]。为了加快推动企业科技创新，党中央、国务院推出了一系列支持举措。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并对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加强企业主导的产学研深度融合作出系统部署。2023年4月，二十届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的意见》，强调推动形成企业为主体、产学研高效协同深度融合的创新体系。国务院国资委表示，要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着力打造创新型国有企业[5]。但是，目前在国家创新体系中，科研院所和高校仍然占据主体地位，企业的地位相对偏弱，在国家重大科技项目决策中的话语权和研发主导权不强[6]。

对于如何支持企业推动科技创新，学术界也进行了许多研究。申嫦娥等（2019）[7]发现，财税政策对于企业科技创新具有正向的激励作用，建议适度提高针对科技创新的税收激励程度，进一步鼓励企业进行自主创新。李香菊和王洋（2021）[8]建议，减轻企业人才投入成本和资金占用成本，完善企业员工股权激励和现金激励税收政策，出台促进企业加大基础研究、产学研结合，以及科技成果产业化等税收政策。黄钟钡和包倩文（2021）[9]通过分析华为科技人才梯队建设的成功经验，建议从精准选才、倍速培养和多元激励3个方面着手，充分激发企业的人才创新活力。宋保胜等（2022）[10]建议，探索财政协同金融扩大资金供应路径，形成以政府财政资金“小投入”撬动金融资金“大投资”的蝴蝶效应，缓解中小企业科技创新的融资约束，提高中小企业科技研发能力。王小广（2024）[11]建议，从增加单位企业的研发强度、深化资本市场改革、形成强大的链合创新生态、持续优化创新发展环境等方面入手，推动企业创新发展。

整体而言，目前关于支持企业科技创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出台财税支持政策、激发人才创新活力、增加研发投入等方面。科技创新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政府、科研机构与企业等主体共同参与，推动企业科技创新也不仅仅是出台鼓励政策、增加研发投入，而是需要企业从经营理念到管理模式，再到产品与技术，作出全方位变革。本文以钢铁行业中的河钢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河钢集团”）为例，通过考察其科技创新实践，总结企业推动科技创新的经验，从微观层面为有效支持企业科技创新、加快建设国家创新体系、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提供参考。选取河钢集团作为研究案例，既是基于钢铁行业特征的考虑，也是基于河钢集团的创新实践考虑。从产业层面来看，钢铁行业是重要的传统产业，对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有较大影响，并且曾经出现过较为严重的产能过剩，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去产能”的重点行业之一，因此，钢铁行业科技创新对制造业尤其是传统产业具有较好的参考意义。从企业层面来看，河钢集团由原唐钢集团和邯钢集团联合组建而成，是我国重要的钢铁企业之一，近年来在钢铁行业供求失衡矛盾凸显的形势下，逐步压减传统钢铁产品产能，主动寻求经营理念变革、管理模式创新、产品结构转型与生产技术升级，培育以自主创新为基础的竞争优势，走出了一条钢铁企业创新发展道路，其实践探索对钢铁行业乃至制造业企业推动科技创新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二、河钢集团的经营理念变革

理念是行动的先导。企业只有从管理层到基层员工都转变发展观念，打破过去的思维定势，才能形成科技创新的合力。河钢集团管理层非常重视企业理念和员工意识，经常强调企业转型最大的困难不是技术上的困难，而是思想意识、观念和认识上的突破[12]。河钢集团推动经营理念的变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聚焦市场的企业文化

过去，河钢集团更多的是生产普钢产品，主要依靠中间商销售产品，对市场的关注度不够，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产品销量在市场疲弱时会明显下降，从而形成减产和产能过剩。对此，河钢集团重新构建了面向客户的制度文化，作出了优化客户结构、更加重视市场的决定，形成了“全员聚焦市场和产品”“一切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客户的高度决定企业的高度”[13]等企业文化理念。

河钢集团基于聚焦市场、客户导向的文化理念，创新营销服务模式，推行供应商先期介入（Early Vender Involvement，EVI）的全流程服务，从前期的客户需求调研和产品研发，到产品生产，再到后期的使用指导和服务跟踪全面覆盖；组建针对主要汽车主机厂的大客户服务组，派驻客户质量代表到客户生产现场，了解客户对产品的详细需求，并结合不同钢种的性能特点和工艺难点，为其量身定制个性化的生产技术方案和产品使用方案[14]。河钢集团唐钢公司（简称“河钢唐钢”）则提出，客户是企业发展的稀缺资源，要为客户提供一流的产品和管家式的服务[15]，编制《客户分级管理办法》等指导文件，优化客户结构，对客户群进行分级管理和服务，提出了“培育顶级客户群、稳定重点客户群、淘汰落后客户群”[13]，形成通过高端客户需求倒逼产品结构升级和服务水平升级的发展思路，为满足战略客户的差异化需求而研发和生产不同的产品。目前，奔驰、宝马、海尔、美的、卡特彼勒、徐工等知名制造企业都已成为河钢集团的重要战略客户。

（二）竞争战略调整

企业的竞争战略决定了企业产品定位和生产营销的主攻方向。波特的企业竞争优势理论认为，企业的竞争优势来源可分为两个方面，即成本领先与标新立异。最初，河钢集团主要依靠低成本和规模化生产来获取竞争优势，主要集中于大规模生产普通钢产品，依靠低价格进行市场竞争，产品品种较少，技术含量不高，企业竞争力不强。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河钢集团及时调整了竞争战略。第一，河钢集团提出，要将科技创新作为企业发展的主要动力与竞争优势的主要来源。第二，河钢集团提出“钢铁向材料”“制造向服务”转型升级的理念，将产业链拓展和延伸纳入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来源范围，面向上下游企业提供技术、贸易、产业金融等多元服务，推动产业链条纵向延伸、横向拓展，培育新的战略支撑点。第三，针对钢铁生产耗能大、环保要求越来越高的特点，河钢集团提出了“为人类文明制造绿色钢铁”的环保理念，不断加大在绿色生产方面的投入，在节能环保、低碳减排方面走在了国内钢铁行业的前列。

（三）国际化布局

国际产能合作是中国企业积极适应经济全球化趋势、参与国际产业分工的重要手段。河钢集团在化解过剩产能、推进企业转型发展的过程中，开始了国际化发展的进程，在欧洲、美洲和非洲等地区布局，形成了“四钢两矿一平台”¹的海外业务格局。目前，河钢集团参股、控股境外公司约70家，投资遍及30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外员工超过1.2万人，控制运营海外资产超过80亿美元²。

1包括河钢德高、河钢南非矿业公司、澳大利亚威拉拉铁矿、河钢塞尔维亚公司、河钢马其顿中板公司、河钢南非DSP公司、河钢美国克拉赫公司，以及22个海外服务中心。

2参见河钢集团网站对其海外板块的介绍，http://www.csggs.com/site/group/overseas/index.html。

河钢集团的国际化布局取得了多项成效。第一，形成国际营销服务网络。2015年，河钢集团收购瑞士德高公司51.4%的股份，迈出了国际化发展的重要一步。德高公司创建于巴西，总部在瑞士，拥有全球最大的钢铁营销服务网络，在120多个国家有着贸易活动，遍布全世界76个地点，为全球4.3万多家客户提供服务[16]。通过收购德高公司，河钢集团迅速拥有了遍布全球的营销服务网络，加强了对全钢铁产业链的控制，扩大了国内产能在海外市场的销量，提升了产品的国际市场占有率。第二，提升资源获取能力。2014年，河钢集团完成了南非矿业公司的收购，掌控了南非最大的铜冶炼厂和年产销量约20万吨的世界级蛭石矿，同时获得了开采过程中伴生的2.7亿吨、品位达56%的磁铁矿，为钢铁生产提供了低价优质资源[17]。第三，更充分发挥企业优势。2016年，河钢集团成功收购了塞尔维亚斯梅代雷沃钢厂，成立河钢塞尔维亚公司（简称“河钢塞钢”）。通过投入资金、提供新设备，以及高效管理模式，河钢塞钢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实现了全面盈利，扭转了原来连续7年亏损的历史，一跃成为塞尔维亚第二大出口企业[18]，成为中国钢铁企业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积极融入全球化发展的成功范例。

三、河钢集团的管理模式创新

管理模式创新是一个较复杂的综合系统创新，通过组织结构或组织方式的创新，使生产、服务、管理等流程和模式相应调整，将资源重新进行有效配置，是河钢集团的核心工作之一。

（一）组织架构创新

组织更新与组织变革是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推动因素，尤其是在经济环境和技术出现较快变化的情形下，企业只有适时地对组织进行变革才能求得生存。成功的企业总是能够通过平缓地调整和变革企业的组织结构来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19]。组织变革可以在不同的层次进行，从最广泛的层次如组织文化等，到结构、体系和流程，再到最狭窄的人员及岗位变化，涵盖了各个方面[20]。这种能够随着环境变化而灵活调整组织结构和文化的特点，有时也被称为组织柔性。

为了打造与创新和提效相适应的内部机制与体制，河钢集团在组织架构上进行了以“市场化”和“扁平化”为特征的改造。“市场化”是指企业的组织生产以市场为目标导向。河钢集团先后成立两级客户服务中心，建立自主营销网络和客户服务体系，以定制化的“一站式”解决方案服务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21]；成立上百个大客户服务团队，团队成员包括生产、技术、质量、销售人员等不同专业人员，并且让团队直接接触客户，为重点客户提供一站式服务。河钢集团邯钢公司（简称“河钢邯钢”）把客户分为两类4个等级，针对不同级别的客户，实施不同的客户走访机制[22]，以便更好地了解客户需求，开拓与客户需求对应的产品。“扁平化”是指在组织形式和管理流程上，去掉效率低下的中间层和无法有效应对市场的行政化方式，将关键人才配置到产线、技术、营销一线。河钢集团各钢铁子公司成立了16个由子公司领导担任总经理、产销研一体化的产品事业部，产线成为企业生产组织的中心[23]。

（二）研发机制创新

企业研发机制以技术创新为主要活动，直接影响企业的研发资源分配与对外部技术的获取行为。河钢集团的研发机制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国家研发项目作为支撑，注重发挥产学研用协同创新平台的支撑作用，有力地推动了技术创新与产品创新。

第一，重视客户需求，具有明显的市场导向特征。河钢集团把研发阶段前置，把产品研发环节与客户的产业链条相结合，针对客户需求进行技术创新与产品开发，使产品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直接满足客户的需求。为了提升汽车板的技术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河钢集团成立了汽车板技术研发组，由河钢客户服务中心、河钢钢研、河钢唐钢和河钢邯钢4个单位组成，涵括“产、销、研”业务范围，包括了收集客户信息、确定研发目标、组织产品生产与产品技术服务等全流程技术内容[24]。另外，河钢集团的创新合作主体还包含了海尔、上重、浦项、西门子、长城、吉利、菲亚特等下游用钢行业战略客户，以便更好地了解客户市场需求，使技术研发更具针对性。

第二，重视国家研发项目的支持作用，积极参与国家研发项目。一方面，通过参与国家研发项目获得研发资金支持，借助举国体制优势促进研发资源的调配，提高研发效率；另一方面，借助国家研发项目提高河钢集团在技术创新方面的引领力，提升在业界的影响力。“十三五”以来，河钢集团共承担22项国家重点专项、82项省级重点项目，制定国家和行业标准60项[25]。

第三，重视外部创新网络建设，搭建产学研用协同创新平台。河钢集团积极探索产学研用协同合作新模式，借助各方力量来提升自身的创新能力。河钢集团特别注重吸收全球的创新因素，通过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合适的资源与合作伙伴（如昆士兰大学）来提高创新网络主体的多元性，以增强研发的活力和效率。2016年7月，河钢集团和东北大学联合共建了河钢东大产业技术研究院（简称“东大研究院”），以项目需求为驱动，通过对集团的各产线进行深入调研，确定技术攻关课题，涉及新产品研发、提升产线装备水平、提升产品质量、降低制造成本、产线自动化等方面。截至2020年，河钢集团建立的产学研用协同创新平台达到32个³。2021年，河钢集团还设立了首席科学家，引进全球冶金领域的顶尖科学家，成为河钢集团重视科技创新的标志性事件。

3包括河钢东大产业技术研究院、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和世界汽车用钢联盟、河钢汽车用钢应用技术研发平台、河钢-北京科技大学钢铁绿色制造协同创新中心、河钢-北京科技大学世界钢铁发展研究院、河钢-华为-东北大学互联网赋能钢铁智能制造联合创新中心等。

研发机制创新极大地促进了河钢集团的技术进步。“十三五”以来，河钢集团共获省部级及以上科技奖励107项，牵头制定国家及行业各类标准37个[26]。2019年，仅河钢的石钢公司就获得国家知识产权局授权专利51件，2项产品获得冶金行业授予“金杯优质产品”称号[27]。东大研究院在成立后两年，通过靶向攻关，实现了使齿条钢、抗硫化氢腐蚀HIC类钢等高端产品达到国际一流水平的成效，其“热轧板带钢新一代控轧控冷技术及应用”成果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高品质特殊钢绿色高效电渣重熔关键技术的开发和应用”“连铸凝固末端重压下技术开发与应用”项目获得冶金科学技术一等奖[28]。

四、河钢集团的产品结构转型

在很长一段时期，钢铁行业存在“普钢”产能过剩与“特钢”产能不足同时并存的现象。河钢集团顺应市场需求升级，以技术创新为支撑，在主动压减传统产品产能⁴的同时，积极拓展新产品，实现了产品结构从“普钢为主”向“特钢为主”的转变。2015年以前，在河钢集团全部产能中，建筑用钢等普通钢材占了80%左右；到2020年，河钢集团已成为国内第一大家电板供应商、第二大汽车钢供应商[29]，汽车钢、家电板产量分别突破700万吨、400万吨，品种钢、高端产品、特色战略产品占比分别达到76%、56%、6.9%[26]。

42016年至2018年，河钢集团先后主动压减346万吨炼铁产能、502万吨炼钢产能，相当于减去原有产能的1/10。参见人民日报2019年11月6日第18版刘志强的《加快转型升级推进节能减排钢铁行业去产能换“活法”》；2019年10月22日长城网的《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河北国企发展新旧动能进一步转换》，网址为https://www.sohu.com/a/348794787_120333600。

（一）家电板产品

河钢集团通过与战略客户海尔集团对接生产服务，进入高端家电用钢市场。2014年，河钢集团与海尔设立联合实验室，为海尔量身打造多款专用家电板产品。2015年，河钢集团收购海尔特钢70%的股权，进入彩涂板的研发和生产[30]。之后，河钢集团开始在家电板产品上发力，用户涵盖了海尔、美的、奥克斯等龙头家电企业。2017年，河钢集团又与海尔集团联合成立家电用钢创新研发中心。通过这些举措，河钢集团实现了“钢铁产业链与家电产业链融合”的战略目标，更好地达到“以用户为中心，以产线为中心”的生产状态。河钢集团的家电板产销量实现了快速增长，仅2015年对海尔的供货量就提升了10倍[31]。

（二）汽车用钢产品

汽车用钢产品具有成长性好、附加值高、高附加值和高技术服务等特点。河钢集团在从“普钢”向“特钢”的产品转化过程中，选择将汽车用钢作为战略方向，加大了在汽车用钢方面的设备投入和研发投入，并对汽车用钢的品种和技术方向进行了结构性调整。汽车板从以前主要供应“四门两盖”钢板和简单的结构件钢板，发展到以供应汽车面板和白车身骨架为主的汽车板；汽车板的品质经历了从“高表面质量、高品质洁净度、高深冲性能”到“以高强度、超高强度实现轻量化”，再到“超高强和高成形性”的过程[24]。河钢集团重点技术项目“河钢唐钢2000MPa高韧性热成形钢”，不仅比国际前沿产品强度提高10%以上，还可以使车身相关零部件减重10%~15%，有效实现车身轻量化，同时兼备优良的韧性和延伸率，未来应用前景广阔[32]。如今，河钢集团已经成为全国第二大汽车用钢供应商，服务的客户包括奔驰、宝马、吉利等知名汽车厂商。

（三）特种钢产品

特种钢是钢铁行业中的高端产品，市场需求大，国内供给能力小。例如，铁路用钢尤其是建设高铁使用的百米重轨，是高精尖的特殊钢种，轧制难度非常大。河钢邯钢在国内首次引进了国外百米重轨在线淬火技术，并不断研发试制，攻克和掌握了七十多项核心技术，拥有40多项专利技术，成为少数可以生产百米重轨的国内钢铁企业[33]。此外，河钢集团的特种钢品还被应用到国产大飞机C919、神舟载人飞船、探月工程、“中国天眼”射电望远镜、“华龙一号”核电站等重大工程上。

五、河钢集团的生产技术升级

近年来，我国工业企业的智能化、绿色化生产趋势愈发明显，河钢集团积极适应这一趋势，主动推动智能化生产与绿色化生产，构筑新的企业竞争优势。

（一）智能化生产

工业互联网是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培育发展先进制造业的重要支撑。通过将制造业接入互联网，能够使制造业接触到的用户更加多元化和集群化，从而使企业能在价值链中提供“点对点”到位服务，针对相同“点”的需求采取同一服务策略[34]，有效提升了供给效率。通过将产品目标分解后，在网络内选择实时状态下有富余产能、技术匹配的合作伙伴共同进行生产，并对生产进度和状态进行有效的监控，能够灵活应对市场需求，有效减少产能冗余。

通过“工业互联网+定制化智能化”的生产模式，河钢集团将落后产能替换成先进产能。以河钢唐钢高强汽车板有限公司（简称“唐钢汽车板公司”）为例，目前已经形成了全流程全自动的智能制造系统，成为国内钢铁行业首家智能制造示范工厂[35]。基于定制化与智能化的技术支撑，唐钢汽车板公司产量快速提升，基本上实现订单饱和状态。河钢唐钢主要客户奥克斯有4个不同的生产基地，生产线各有区别，河钢唐钢通过定制化质量设计系统，对奥克斯订单产品进行个性化控制，仅2020年2月份对奥克斯的供货量就超过了上年同期的1.5倍[36]。

（二）绿色生产

钢铁行业是典型的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行业，推动钢铁行业绿色生产，对实现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具有很强的示范意义。尤其是，当前我国正致力于实现2030年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目标，作为制造业中碳排放量最大的行业，钢铁行业的碳减排对全国的碳减排而言意义重大。

河钢集团积极推进绿色生产。一方面，加大绿色生产投资力度。“十三五”以来，河钢集团累计投资305亿元，实施500余项重点节能减排项目，主要环保指标居行业领先水平[37]，建成了华北最大的水处理中心、亚洲最大的全封闭机械化原料场等一大批环境保护“超级工程”。另一方面，推进绿色制造技术研发和攻关。河钢集团主持承担国家“十三五”重大科技创新任务，其中，“钢铁行业多工序多污染物超低排放控制技术与应用”项目获得了国家科学技术奖二等奖。目前，河钢集团在绿色制造方面的多项技术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38]，入选中国工业碳达峰“领跑者”企业，被世界钢协评为“可持续发展优胜者企业”，成为唯一获此项荣誉的中国企业⁵；河钢唐钢、河钢邯钢被工信部评为国家级“绿色工厂”[39]，河钢唐钢还获得了“世界最清洁钢厂”的美誉[40]。

5参见河钢集团网站对其可持续经营的介绍，https://www.hbisco.com/sustainable/green。

六、相关启示

综上所述，河钢集团在钢铁行业供求失衡矛盾凸显的形势下，逐步压减传统钢铁产品产能，培育以自主创新为基础的竞争优势，主动寻求经营理念变革、管理模式创新、产品结构转型与生产技术升级，走出一条钢铁企业的创新发展道路。通过对河钢集团的案例考察，可以为有效支持企业科技创新、加快建设国家创新体系、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提供若干启示。

从全社会的宏观角度来看，科技创新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政府、高校、科研机构、企业等创新行为主体共同参与推进。其中，政府主要负责制定推进科技创新的政策，创造鼓励科技创新的社会环境；高校与科研机构主要承担原创性、引领性、基础性的科技创新，以及科技人才的培养等工作；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微观主体，直接面对市场需求，既要推动高校、科研机构的科技创新成果产业化、市场化，又要根据市场变化推动自身的产品与技术创新。因此，构建与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相适应的国家创新体系，不仅需要从宏观层面制定鼓励科技创新的相关政策，还要注重在微观层面引导、支持企业建立更加适应科技创新需要的经营管理机制。

从企业的微观视角来看，河钢集团的实践案例表明，科技创新既不能完全依靠政府的支持政策，也不能仅是局限于产品与技术创新，而是要从经营理念到管理模式，再到产品与技术，作出全方位变革。经营理念变革引领企业科技创新的方向，经营理念的改变将带来企业在组织设置、管理机制、产品结构、生产技术等领域的一系列改变。管理模式创新是企业经营理念能落实到实处的保障，是激发企业创新活力和提升效率的关键所在。产品结构转型是企业科技创新的目标，唯有顺应市场需求，积极拓展新产品，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获取新的竞争优势。生产技术升级是企业科技创新的核心，只能根据社会发展趋势的要求，采取符合新发展理念的生产技术，才能保障企业所构筑的竞争优势持续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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